澄澈逸浓

天下事,得者未必尽得,失者也未必尽失。

【旧故事】陌宾-3

三、

听到锁匙声响,洪康长吁一口气,看着华茉玢进门。一身套装,双腿极纤细,倒似个职场OL多点,长发散在两肩却也利落,又或许透出这份感觉更在于她眉眼间的那丝执着与从容,有些沉默绝非莽撞少识,而是千万经历后的淡然心态,只气度便让人舒服,连嘴角上扬的弥度也看得心安,面对这个女人,真是不觉得自己会说假话。

“怎么样,今天没人来敲门吧?”

“有电话打进来,不是你那通,应该是你儿子。”他没必要隐瞒什么。

知道儿子打电话来,华茉玢的兴奋溢于言表,马上来到电话旁边听留言,是跟自己报平安,他跟爸爸在普吉岛就要回来了。守着电话漏出的喜悦,这世上,她的牵挂还是有很多的。

洪康也不扰她,直到她暂时收回爱子情绪。

“今天在差馆看了一天你的案底,跟八年前泓嘉大厦的事有什么关系?你到底是不是就此作梗,借我过桥在你逃狱后收留你保你不会被发现?”华茉玢也想快有个了断。

“我当然知道在你这安全,我逃出来的原因之一是在报纸上看到深水埗公屋要拆迁的新闻,可我不会编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去骗一个不相关的人,找你,自然有道理。”洪康说的平静。

“那么…”

砰砰砰,急促的敲门声。两个人都愣住,迟疑了两秒,华茉玢开口问门外是谁,并跟洪康打了眼色让他先去卧室避一下。

“姐,快开门啊,我来借个厕所。”门外传来跟敲门声一样急迫的声音。华茉玢忙走到门前,环视一下没什么大漏洞才放他进来。

一溜烟跑进厕所,很快便轻松万分地走出来,笑眯眯的一脸无害,如释重负的坐在沙发上。

“解决问题,可以走了吧。”

“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,我好容易来一次,你应该拿出看家本领好好款待我才对啊,肚子饿着呢。”耍点赖皮,无伤大雅。

刚想回绝,桌上的两盒便当就被逮了个正着,“有现成的啊,将就将就吧,诶,姐,你怎么买两盒?”

“买一送一不行吗?拿着你的便当,快点回家,我还有案子要研究。”飞快地欲盖弥彰以及传达命令。

一听到回家,丁尚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更加摊着不走了,见状,华茉玢来到他身边一把拉起:“快点起来,难怪舅舅说你难管。”

丁尚晖无计可施,只得讪讪离开,“那我走了,别太想我···”,“别贫了,路上小心。”



送走表弟,绷紧的神经终于得以舒展。洪康走出来,望向门外,“丁静博的儿子。”

华茉玢有些奇怪:“你认识我舅舅?”

没有回答,绕开话题:“那你对我的案子有何看法?”

“表面看来人证物证俱在,而且你当时并没有辩诉。只不过···”顿了一下,“只不过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是一个会杀兄弟的人,虽然只有一天的接触···”

“你果然容易轻信别人,可阿成的死确实非我所为,后来才明白,他根本就是做了替死鬼。”往事尘封,再去面对的感觉如人饮水,对对错错又有多少可以弥补···



“那一日,我们确实有争吵,在公寓里,有住户路过,也就是后来出庭作证的证人之一。中途,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···”苦笑着,“那么巧,是她的声音,小卓,一个曾经我很喜欢的女孩子,也许因为我当时并不懂得珍惜,对她时冷时淡,所以···我听到她很开心的声音,马上跑去那间房门前,丢下阿成在一边,敲门,结果、结果···”

“所以在刘家成被害时,你是去了另一户人家看到了、看到了你女朋友的事,这么说凶手另有其人?”跟太多犯人做过笔录口供,华茉玢懂得在此时应该扮演什么角色,不管你对眼前人的遭遇持任何态度,控制情绪坚持冷静客观记录才是本职。你幸福时,在这世上,也必有人承受不幸。

“看到小卓和另一个男人,一时之间真的难以接受,还想用无谓的质问去挽回什么···直到我又听到阿成的声音,才匆忙出去,可惜已经来不及,他已经倒在地上…我看着他胸口的刀,无能为力,不敢相信地试图拔那把刀时,闻声而来的街坊已经报警…人证、物证都是逃不掉的劫…”

听完一切,不知道该说什么,“你,你想让我帮你翻案?为什么在当时不说出这一点不去上诉?还有,为什么选择逃狱?”

“我们当时做过很多坏事,帮有钱人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,可说到人命,谁都不会那么草率无情,谁都不敢轻易去冒险…”双眼望着华茉玢,“阿成不是我杀的,可这件事却又因我而起,虽然我是在事后才想通是谁要置我们于死地,判决时,我只觉得我应该有所改过,因为之前,我们确实错了…”

“你之前说他是替死鬼,到底怎么回事?”洪康的话显然让她疑惑,还隐藏了什么?

“时间不早了,今天要说的到此为止,余下的,我们都要做好准备。”

“你又想拖下去,如果是在警署供房,我的同事们可没这么好的耐心!”华茉玢确实不想再等,想要逼他就范让其继续。

洪康依旧不为所动,眼神却有些恍惚地略微呆滞,“承认一段过错,不是谁都有勇气,你就当我今天怕了···”

简直软硬不吃,看来今天确实不会再有何进展了,可仔细联系一下他的口气与之前所说,又莫名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与自己有关,华茉玢心里隐约有一丝忧虑划过,如他所言,自己真的可以接受吗?



等待的时间滴滴答答,十二点已过,又是新的一天,依旧有多少你不知道的事,即将来临。一个人在卧室理不出更多头绪,思前想后决定起身步出门外再去跟洪康了解多些。

走向客厅,一路听到洪康的喘息声,近处寻来才发现他正窝在沙发里,在昏暗中颤抖着,看得出来的痛苦。疑惑地上前轻推他:“你怎么了?”见他仍无回应,才想起新闻里的一点,“你是去检查时候逃狱的,你是不是有什么?”

“可不可以,带我出去看一下···”尽量调整呼吸,还有些艰难地说道。

“你这样出去?唉,你这样是怎么逃出来的···”



深水埗。

香港的夜,到哪里都还有那份浓浓的感情不变。旧区公屋仍在。

压低帽檐,哪怕是人已稀疏的深夜。

看着洪康一个人“凭吊”,华茉玢不由觉得他真是傻人一个,却也几分同情,她大概以为他是坐了冤狱还不上诉,直到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逃狱出来。可总还有那么一点不对···

“哪里是你家?”该有个停脚的地方吧。

“哪里都不是吧。”华茉玢再一次被他的话惊讶,转头错愕地盯住他。而洪康疾走两步,来到街角坐下。“算了”,华茉玢无奈,已经习惯他每次都说的点到即止了,怪人。

这里确实是洪康长大的地方,也是母亲离他而去的地方,留他一个人,也始终只有一个人。

昏暗街灯下,两个人,不说话,想着各自的心事。

风不定,人初静。这样徐徐而来的夜里,又令华茉玢再想起了曾经跟他一起的日子,「我真喜欢这样的梦,明明知道你为我跋涉千里,却又觉得芳草鲜美、落英缤纷,仿佛你我才初初相见」,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熟悉缕缕延绵,不由自主地寻觅四周,徒然,一切都是自己空想罢了吧。

如今,甚至不是如履薄冰地犹如置身栈道上的感情,若如此最起码尚有绝处逢生的契机,较之而言,杳无音信的平静更是可怕。



夜行归来,暂了一段心愿。在华茉玢准备回房之际,洪康有些突然地说了一句:“我曾经是丁静博的线人。”可语气里却满是平静。

舅舅? 洪康怎么又提起舅舅?线人?警察为了保护情报隐私也是确保自己线索来源,确实会有不为人知的探案途径,自己不知道不足为奇…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又马上否决,暗念着不可能不可能,他只说了自己当年如何入狱,又怎么会跟八年前舅妈在泓嘉大厦里出事有关?还有某个人的离开,一切都在洪康入狱之前,风马牛不相及。

顿住的脚步迟疑了片刻,思及念及不得其解,不敢再问究竟,些许似逃离般的回到房间,任心思辗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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